戰友？這個詞杞安嘁懂，放在游戲副本裏就是指共同面對副本任務和怪物、同生共死的朋友。

同生共死……？這麽一想好像又不對勁了。

杞安嘁猶豫不決地開口：“可是我聽別人說，你說那個人曾經是你的CP。”

“那個世界裏，CP不就是個強行賦予的代稱嗎？”拾憶有些奇怪地看了杞安嘁一眼，“我和她被系統組隊到了一起，只好擼起袖子一同打怪了。”

他這麽一說，杞安嘁也不知道為什麽，再次放心了不少。

“那想不想得起這個人，對你來說還是那麽重要嗎？”杞安嘁側頭看著他。

“你在游戲裏和一個人成為了朋友，一起戰鬥了十來個月，然後包含這個人的一切都從你的記憶裏消失了，你難道不會覺得不爽嗎？”拾憶下意識地去摸耳下的流蘇耳墜，聲音放低，“雖然我比她更早進游戲，但她在很多方面影響了我，就連711公會，似乎也是一起我和她一起創辦的。”

他頓了一會繼續：“我以前過副本比較直接，後來也是她改變了我過副本的方式，我才大致了解了如何獲得隱藏獎勵。”

可能因為在游戲外以真實身份示人，拾憶多說了幾句後才反應過來，既然這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和他失去的記憶沒有關聯，他就沒必要再說下去了。

“聽你說下來，我也不是完全沒有想法。”杞安嘁適時出聲。

在對方的視線再次落到身上時，她開口：“你在過隱藏副本的時候，有沒有聽關鍵NPC提過‘神明’這個字眼？”

拾憶低頭短暫思索，點了點頭。

有段時間他急於收集隱藏獎勵，想追回那段被抹去的記憶，副本過得有些倉促，但確實有在一些副本劇情或者NPC口中聽到過。

“這些副本會產生，就像是某些愛而不得的未了心願或者遺憾，而每一次，我都或多或少在過副本的過程中，捕捉到‘神明’這個詞。而系統曾經告訴我，這個游戲確實有所謂的‘主神’存在。”杞安嘁不緊不慢地分析，“你剛才和我說，系統駁回你的願望，是它的權限不夠，那是不是意味著，你的記憶被抹去，和神明有關？”

“你是說有一個神明不僅可以抹去記憶，還能抹去和一個人有關的所有痕跡？”在拾憶看來，既然游戲存在，那麽有神明也不是什麽匪夷所思的事情，“照你這麽說，為什麽神明要抹去我的記憶？”

杞安嘁攤了攤手，他問她，她能去問誰呢？

“可能神明不是針對你，她就是想抹掉那個人，而你和那個人接觸的比較多吧。”

或者還有一種可能……還有一種下一秒就會脫口而出的猜測。

杞安嘁選擇默默地把話憋了回去。

拾憶沈默了一會：“算了，我們這就算認識了，以後有工作上的問題可以來問我。”

“……”只是工作上的？她這麽盡心盡力地進言給出猜測，他難道不打算給她發放兩個游戲道具鼓勵鼓勵？

果然，打工仔都是被資本金壓榨的。

離開總經理辦公室，回到自己才被分配的座位上後，旁邊的新同事探了一個腦袋過來：“你好像和經理聊了很久，經理在工作上很認真的，一起加油吧。”

和經理聊了半天游戲世界絲毫沒也進入工作狀態的杞安嘁：“好……”

***

游戲內的玩家大廳裏。

杞安嘁坐在長椅上，讀著今天收到的留言信，陸祁安靜地坐在她身邊，陪著她。

在別人眼裏，她太正常不過了，很多沒有工會的玩家滯留在游戲裏，除了準備接下來的副本，還有逃避現實的。

對一些而言，現實比游戲更加真實可怖。

一封信來自江水渺，他小心翼翼地詢問能不能下一次副本帶上他，另一封信來自布蘭，小姑娘很傲嬌地提出想下次和她一起進本。

比起和其他心思縝密的成年人相處，杞安嘁覺得和兩個小朋友組隊也沒大的壞處。

不過這段時期一系列的事情，讓她今日變得疑神疑鬼，所以她產生了某種想法。

杞安嘁的目光潛意識地觸及到陸祁，沒想到對方先她一步開口：“我願意。”

楞了兩秒，她失笑：“你願意？你願意什麽呀？”

黑發的男人撥弄著胸口的戒指，一本正經：“我都願意。”

看著陸祁認真的表情，杞安嘁忽然覺得也不是不可以說。

“我花積分打探了一下‘睡美人’的能力，被告知是攪亂記憶的精神能力。奇怪的是，我在她的夢境中，好像看到了很多我完全沒有任何印象的內容，像是我的記憶，又不像是我的記憶。”杞安嘁舉了個例子，“我的父母在我很小就離婚了，我是媽媽一個人帶大的，但是在夢境中，我有一個住在一起的爸爸，而且我很理所當然地覺得他就是我的家人。”

“我還覺得自己養過一只寵物，這一點不論是夢境中，還是之前，我都是這麽認為的，那只寵物非常粘人，我便覺得它是一只狗。”

“覺得？”陸祁一直在用心聽。

“嗯，因為我今天實習完直接回了家，然後問起媽媽關於狗狗的事情，我媽想了半天，卻告訴我我從來沒有養過寵物。”杞安嘁雙手交叉抵住下巴，繼續說道，“於是我開始仔細思考，這只狗狗的由來和去向，我突然發現，我完全記不起來了，但我曾經就是那麽自然而然地認為，我養過一只狗。”

不遠處的CP積分排行榜上，第一名仍舊掛著[6777]，第二名與第一名，隔著一道鴻溝，深海裏的那種。

“我之前聽過一種說法，說是會被游戲選中進入的玩家，都在現實中遭遇到了某種不幸或者難以忍受的痛苦，但是我沒有，或者說我的記憶裏沒有這種類似的判定。”杞安嘁深吸了一口氣，理了一下思緒，“今天我去實習公司，遇到了某個玩家，他詢問我之前有沒有投遞過他們公司，我說沒有，之後我試圖回憶大一大二的假期和課餘我都在做什麽，我可以很輕松地想起我在做視頻或者我在學習，但是，我沒有辦法回憶起任何一個細節。”

就像是游戲裏的一個人物，被強行安上了一個人設和背景，不需要過多考慮過去，只需要考慮游戲開始後。

當陸祁的一只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時，杞安嘁才意識到情緒有一點激動。

她甚至還沒有提到夢中的奇怪女人和不合常理的畫面。

“七七。”陸祁的不太會安慰人，他的聲音有些生硬，“不管你發生過什麽，我們說好的，我都會永遠和你在一起。”

杞安嘁抿出一個笑容，雖然她知道他不太會安慰，但還是安心了一些：“其實關於這點，我有兩個想法，不過具體是哪個，得需要某個小朋友幫我驗證。”

……

“所以你懷疑自己要麽被‘睡美人’的能力影響了，腦子壞掉了，要麽曾經進入過這個游戲，又在某種機緣巧合下離開了，現在又回來了，只不過之前關於游戲的記憶和產生的影響都被抹去了？”布蘭那對大眼睛用力眨了好幾下，覆述了杞安嘁的話，又看了看和杞安嘁同樣表情認真的副本生物陸祁。

杞安嘁：“……”她可沒說自己腦子壞掉了。

“我可從來沒有聽說過有玩家離開過游戲的，就連現在的第一名拾憶都沒有。”布蘭搖了搖頭。

“那如果一旦某個人離開了游戲，關於這個人和游戲的關聯，都被強行抹去了呢？”杞安嘁說道，“不是你沒聽說過，而是你忘記了。”

這種說法，讓布蘭想起了某個人，那個堅持自己曾經有個CP的，她們工會的前會長。

“你不會因為拾憶的事情，開始猜測這種事了吧？”

“拾憶？”陸祁重覆了一遍這個名字，似乎在詢問這個人是誰。

杞安嘁有些心虛地盯著布蘭：“你不會把你的能力用在這地方了吧？”

“沒有，不過看來我說對了。”布蘭鼓了股腮幫子，眼睛從杞安嘁身上轉到陸祁身上，又轉回來。她想起來，七七之前還問過她，拾憶有沒有CP來著。

不是吧，這難道就是成年人的腳踏兩條船？吃著碗裏瞧著鍋裏？

杞安嘁立馬意識到，這個小姑娘的八卦之魂開始燃燒了。

“我今天去了實習公司，上司是拾憶，他問了我一些問題。”杞安嘁試圖解釋。

“哦？所以這是游戲裏一個，辦公室……唔。”布蘭的嘴被捂住了。

看著陸祁迷惑的目光，杞安嘁趕緊說道：“如果傾向於我猜想中的後者的話，會不會拾憶的CP其實也離開了這個游戲，所有玩家因此把她忘記了，而我其實曾經也離開過游戲，我通過這個游戲改變過我的現實，但這一切也被我忘記了。”

布蘭“唔唔”了兩聲，杞安嘁才把堵在她嘴上的手松開。

“作為朋友，我剛才用了一下能力。”布蘭決定用能力說話，“我的直覺對這兩個答案都沒有特別的想法，但是我的能力給出的答案是，你在思考的東西，觸及了我們本不該觸及的內容。”

“不過你真要我給出想法的話，如果說這個游戲是可以離開的，而一個人離開這個游戲後就會抹去和這個人有關的所有記憶，包括這個人自己的話，我能想象到的目的是，就像非玩家無法接觸到或者記住關於這個游戲的事情一樣，游戲為了維系自己的存在，強行阻隔前玩家和現玩家的接觸，畢竟如果是通過游戲成為朋友或者情侶，對方一旦永久離開游戲，說不想不去找也是假的。但是如果這個人再次進入了這個游戲，這種目的就失去意義了，被抹去的記憶就應該回來了。”

但是杞安嘁沒有這種記憶。

“我現在覺得只有一種方式可以驗證我的想法了。”就在不久前，杞安嘁得知了某種可行的方法。

布蘭眨了兩下眼睛，等她說完。

“我準備集齊10個特殊隱藏獎勵，找系統許願。”

“咳咳咳。”布蘭差點一口氣沒緩過來，就連大公會會長都沒有過這種口氣。

她之前聽杞安嘁提過她獲得過隱藏獎勵，但是她從來沒有問過她有什麽道具，或者隱藏獎勵具體是什麽。

小姑娘緩了一口氣，問道：“那你現在有幾個隱藏獎勵了？”

“不多，就六個。”

“也就……咦？”布蘭睜大了眼睛。

什麽？過半了？認真的嗎？

杞安嘁清晰地從布蘭眼睛裏看到幾個字：副本是你家開的嗎？

“我覺得只有這個方法，才能驗證我的記憶出問題是和游戲本身有關，還是被能力影響的。”

布蘭把目光投向杞安嘁旁邊的男人，那眼神換了個意思：你不阻止一下她嗎？

陸祁顯然沒看懂這個眼神的意思，接道：“過四個副本嗎？”

“……”布蘭徹底吐槽不動了。

過四個副本，四個副本都拿到隱藏獎勵的可能性有多大？這兩個人是神仙吧？

她回頭看了一眼CP積分排行榜，忽然能理解為什麽杞安嘁在第一名了，照她這個趨勢下去，就算現在沒有第一名，早晚也會第一名的。

她上次看到這麽可怕的人，還是會長口中的拾憶。

“那你們如果需要我能力上的幫助，可以找我。”布蘭當然是拒絕在非必須進入副本的時候為了所謂的隱藏獎勵進入副本。

杞安嘁看著小姑娘一臉一言難盡之勢走遠後，轉過身對陸祁說道：“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會盡可能的進本，如果你感覺到……”

“不會。”對方直接打斷了她，“我願意。”

這句“我願意”她聽過很多遍，但還是忍不住在原地怔了一秒。

“其實……”她貼近了一點男人，“我也願意和你待在一起。”

【 作者有話說 】

過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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